“幸未得名同竖子。”
自障纨扇过旗亭。
所有同人人物属于原作者。
 
 

[喻黄]朱明承夜

系列小短篇。前文见故人长绝   从前杯酒  不关风月

现代架空,虚构异国背景,无任何影射和参考对象;题材涉及黑/帮,相关人物行为不代表作者本人对此认可。


七月半的月色不同中秋,溽暑未尽,澄明月华也带了几分濛濛水气。风来海上,卷起漫漫雪沫,须臾了无痕迹。若不曾知晓此片海域里沉埋多少尸骨,只会觉得是一片难得的清静之地。

黄少天手插着口袋,沿着防波堤一路往前走。喻文州稍稍落后他几步,看着前面散散漫漫、脚下踢着有些松的鞋带的单薄背影,想起平素所见的黄少天森寒犀利的神情行止,一时间心中像有千头万绪,又像是空无一物,这种陌生的情绪无以名状,一如此刻天海廓然,清光皎皎。

“喻文州,”黄少天放慢一点脚步,清清朗朗地叫他名字,“你不是本地人吧?”

“不是。”喻文州略一沉思,说了本国南端最大城市的地名,他幼失怙恃,在那座城市读警/校并接受特训,说是那里人倒也能解释得通。

“那可不太巧。”黄少天回头打量一下他的神情,故作严肃地说,“我原来想,你要是本地人的话,可以找个能宵夜的地方,结果这边你也不熟,我也不比你强,也不知道得走到什么时候去。但那个车太张扬,我又懒得一直开。”

“要不学学鲁滨孙钓鱼。”喻文州开玩笑,黄少天迅速接上:“你是看今天礼拜五对吧?不对已经是礼拜六了……嗯,这两天估计也够条子们忙的,再不乐意加班也得加。”

喻文州知晓他这番话的意思,之后会有一番忙乱的也不只是警/局。能顷刻之间立杀局长父子,除黄少天外不做第二人想,而且面前的少年也根本没有试图隐瞒之意。

思索之间,他忽然想起一件看似无关的事情:“黄少,可能我僭越了,之前帮二爷整理旧资料的时候,看到过老太爷的一本旧剪贴簿,后面随手记了些您爱吃的店,有的似乎离这里不算远,可以往那边走走看看。”

“哦,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了。”黄少天的语气极淡,甚至带了些讥诮,“其实都是假的。那时候我不能随便出来吃东西,也没人去问我爱吃什么。至于老头子为什么那么写,也不过是让他的儿子们觉得他老得有点婆婆妈妈了,放松一点警戒,之后呢再找机会出其不意敲打一下儿孙,显示自己的余威。他写别的孙子又容易穿帮,写我就无所谓了,反正也不会有人验证真假。——其实说宵夜也就是随口一说,我没那么想吃。”

喻文州稍稍怔了一下,他忽略了还有这样一种可能。

而在听到黄少天没什么情绪地讲这些的时候,他忍不住去想象眼前人小时候的样子,假如不在这种地方长大,是否会更加明朗率真;尽管这和自己本该关心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。

黄少天停下来看着面前的粼粼波光,更远处的游船灯火,一直看向天海相交处的无边寂暗,忽然道:“你比我想的还要胆大很多。”

“怎么讲?”喻文州见他站住眺望,这时候再一直看他就不太合适了,也将目光移到远方。

“那会在场子里,你还真敢上车,也不怕我直接灭口。”黄少天坦率地回答。

喻文州同样坦率地接上后面的话:“黄少能放心和我待了半晚上,也不怕我把您直接绑了去做投名状。”

“拿什么绑啊,你这身花花绿绿的连皮带都没有,裤子膝盖还都是洞,再说你动手也动不过我。”黄少天没等说完已经笑起来,“在那看到你的时候,我确实想了一下会不会是二叔派你来盯梢,但又想到,他们盯我没有必要,该我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。”

“仅仅是我一人所为,黄少能信我已是荣幸之至。”喻文州当然能料到,被帮派众人看到自己当夜出现在HELL又莫名离开也算是一种疑点,但比起这个晚上,已经不重要了。

“先说在前面,没有拿你当自己人的意思,在这种地方都明白谁也不可能真信谁,我也不会去讲什么情义之类的假话,我从来不信那些。——不过,冲着你能担着偌大干系,放过反水那支家里的老母和小孩儿,我觉得你……嗯,反正就是那样。”

他这几句话说得平常,但喻文州听来却是心头别有滋味。

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、似火似冰的滋味,甚至让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恍惚。

黄少天在黄家仍然近乎闲散,喻文州所处理的诸多事项自然不在他所接触范围之内。可是,在喻文州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,黄少天居然也在关注他的行事。

结果黄少天后面说的话就比较离谱了:“还有啊,我听那些场子里的人讲到,你去那边从来不叫妹子也不叫鸭子,或者可以说叫跟没叫是一样的,有一次我从那路过还真看到了你,发现他们没说错,有个鸭子都快坐你腿上了,那位特别风|骚,换别人不管直的弯的都把持不住,你就跟腿上坐一垃圾袋似的把他往旁边一搬。不管是自制力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,都还挺让人佩服的。”

喻文州有点尴尬,因为这种场合确实不少,也不知道黄少天说的是哪一次的事。

黄少天又说:“当然,如果你真有那种功能方面的问题的话,按你的长相就比较浪费了,是不是得尽早找大夫看看……”

“这就算了吧。”喻文州说完才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太得体,他素来聪明冷静,但在一些时候,也还是会既不机变、也不从容的。

黄少天认为自己的猜测应该没法验证,有点失望地吹了声口哨。

那天他经过欢场时,从半开的门里瞥见喻文州的侧脸,和腻在旁边每一寸都试图黏上来的男|伎,心里也确实颇为震动,不知道这人会不会也和其他人一样因为沉溺欲|望而原形毕露。而喻文州的神情是他在这种场合出现的人里从未见过的,清明如秋水,澄冷如新冰,对周遭的香|艳靡丽视若无物。

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,已经忍不住去猜测喻文州无关身份背景的过往,假如没有走入这条道路,这个让他又提防又好奇的年轻人又会是什么样子?

黄少天心里分神,脚下踩到脱出来的鞋带稍一趔趄,喻文州蹲下来给他系好,站起身的时候看了下微明天色,说回正题:“我觉得黄家为了脱责,会把局长父子的死算在已死之人的头上,尽可能减少对自己‘生意’的影响。但二爷他们很可能会讨论对您动用家法。”

“我知道他们那一套,对我来说家法就六个字,谁打我我打谁。”黄少天看定他一笑,“你请我喝杯那种咖啡和可可一起冲的,叫虎咬什么来着……哦,虎咬狮,到时候我请你看看热闹,好吧?”


曲曲折折的巷子尽头是一家颇有年头的冰室,招牌白底蓝字,正楷书写“瑟笙”二字,取“我有嘉宾,鼓瑟吹笙”之意。清晨的店堂里吊扇嗡嗡旋转,陈旧冰柜隔一会儿就发出一声震颤。临窗一角,两个鬓发花白、形貌普通的中年人隔着云石桌面无言对坐,一个翻过期报纸,一个拿牙签剔牙。

如果抛开分坐在两边的几桌衣着统一的壮汉,以及摆在两人中间的四方锦盒,这一幕在本地实在是再寻常不过。

盒口敞开,现出里面一柄粗糙的管叉,手柄处草草缠几圈皮绳,渗染的血迹已经发黑。这原本是HELL歌厅里看场子的底层小弟用的,实在说也不算什么像样的利刃,但警局一把手和独生子就死在它的一击之下。

如此身手又如此行事的,自然只有他们那个不知来处的野种侄子。

“老三,说句话。”黄二爷把手里的报纸卷成一卷,在桌面上敲了敲。他们都有个文绉绉的华文名字,但平时基本用排行互称,下一辈也沿袭了这一习惯。

黄三爷呸一声把牙签吐在水磨石地上:“我早说这小子是个喂不熟的狼崽子。黄家给他吃给他穿,亏着他什么了?就他妈会捅娄子!也别惯着他,就算条子那边不用抵命,也得坐几年‘官店’杀杀威风。”

黄二爷不置可否地听着,沉吟了一会才开口:“你是想让他走老四的老路?老三呀,小野种可不是老四,他年轻,又有一身的本事,真那么赶到海外去,这敌就彻底树起来了。——再说,你觉得他是真为了寻开心杀人?这两条命可以给他捞来名声,那小子精着呢。越是这样,咱们越不能遂他的意,总得大事化小才好,让他一直觉得欠咱们的。这次咱们手下很折了几个,拿来给条子交代过去就是了。至于对这小子,家法还是要用的,你我还有孩子们谁年轻时候没挨过?”

“是是,二哥最会筹划,我横竖是做恶人的命。”三爷冷哼道,“那个从条子里反出来的喻文州听说有点子本事,在你手下混得不赖?现在又得让小野种卖你一个人情,都知道你这房等于绝了后。看在我娘养过你几年的份上我劝你一声,人太精了不一定是好事。”

二爷慢慢地捋起手腕上的一串翡翠佛头,露出手上几道深疤:“那我可真要谢你那入土几十年的老娘。——谢她发疯病时候还晓得不砍自己亲儿子。”后一句压得极低。

三爷干笑一声:“黄家人有几个不是疯子?”站起身做个手势,一群手下跟着他径自离开。

二爷端起茶杯吹了吹,一口一口地喝完。

END

15 May 2021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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