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幸未得名同竖子。”
自障纨扇过旗亭。
所有同人人物属于原作者。
 
 

[喻黄]不关风月

系列小短篇。前文见故人长绝   从前杯酒

现代架空,虚构异国背景,无任何影射和参考对象;题材涉及黑/帮,相关人物行为不代表作者本人对此认可。


在本地土著传说中,人死百日方是魂魄尽归幽冥之时。黄老太爷的这一仪式办得格外隆重,高朋满座,谈笑豪英,算是为这位名动一时的人物生平画上了圆满的收稍。事定阖棺,沧海横流,标志着一切又将回归“正轨”,帮内益发忙碌。

黄家用于日常办公的总部大楼是本地常见的“回”字型结构,四座相连建筑围绕着中间的一泓池水和数丛绿植,年深日久,难掩陈旧。楼内偶有人匆匆来去,看上去倒也和寻常上班族并无太大差别。午后格外寂寥,郑轩无聊地靠在五层转角走廊栏杆上,边吃余甘子边看水池里的锦鲤,旁边的罗马柱正好把他遮得严实。

虽然他没什么干劲也没多少杀人越货的成绩,一则父母生前在帮中地位较高,二则本人枪法极好,倒也还算年青一代里有些分量的人物。不过,这个“分量”对他的最大作用还是能划水就划水,正如现在用个随便的理由就能在总部闲待上半天。

黄少天在他旁边站下,顺手拿了一颗抛了抛:“还是庙里那棵树的吧?”

郑轩点点头:“今年上上下下都忙着办后事,没顾上管它,都快被鸟吃光了。”

两人虽是发小,这段时间为避开几派势力嫌疑的缘故,难得有机会聊天。刚说了几句,郑轩注意到楼下水波的倒影里,对面的楼道此刻走过的身影有些熟悉,黄少天已经吹了声不轻不重的口哨。

喻文州停住脚步看过来,两边距离固然不近,以郑轩狙击手的眼力还是看得到他秀雅面容上藏不住的笑。

郑轩向对面挥挥手,心道在总部楼里两人这么隔山隔水地打招呼,想来待会有什么要事相商,自己还是避开为好。随后就见黄少天旁若无人地将手一扬,一道青碧光芒闪过:“余甘子,吃不吃?就这一个了,多了也没有。”

喻文州抬手接住,指了指不远处的办公室:“谢啦。我去那边一趟,送个东西。”又向郑轩一颔首。

“我待会出去。”

“要顺路送您吗?”

“不用不用,你赶紧去吧别迟到了。”

郑轩来回看了几眼,忍不住啧了一声:“你俩对山歌呢?”

黄少天没有应声,复杂的笑意慢慢地点亮了他的眼睛。

那是和他自小同窗的郑轩也感觉陌生的、多情又无情的笑意。

待喻文州转过拐角,郑轩才听到黄少天又恢复了几无情绪的声音,低声对他讲:“这位预判能力的确挺强的,几十天里就解决掉了几件难事,阿轩你在那边肯定听说过,把反水的一支挖得彻彻底底,现在二叔难得对他还算信任,把他提的也够快。你也知道,二叔指不上儿女,能找到有点得力的下属都算是烧了高香。”

他这边分析得头头是道,郑轩心头稍稍一凛:“黄少,他不是你的人?”

黄少天洒然一笑:“你不也不是我的人?”

“咳这又不一样,我有我老豆这层关系,只好在三爷那揾食,再说我看你们这不挺……合拍的嘛。”

“这不矛盾。”黄少天抿紧唇角,目光明锐,“我对喻文州不能不防。现在他锋芒将露,傻子都看得出来。”

——但也没影响你和他隔着庭院讲没什么营养的话,分不那么好吃的果子,似乎这种行为也不聪明。

郑轩在心里把这些话打了一个转,岔开话题:“今天七月半,条子那边早早就下班了,听说在三爷的场子开party呢。”

“很会玩嘛。”黄少天自语。


喻文州一踏进三爷的场子,顿时感觉走进了一团打翻的销金颜色。本市来头最大的声色之地“HELL”自非浪得虚名,来来去去的男女各种肤色皆全,燕瘦环肥各擅胜场,登的是郁金堂,宿的是合欢床,光线是昼夜不变的晦暗,乐声是毫厘不少的冶靡。为了和周遭环境合拍,喻文州换了身较为夸张的衣服,抓了个风格相近的发型,好在他仪态从容,不但不显得突兀,一路行来颈间胸口还收获了几道脂腻唇印。

“借个火。”喻文州拉开防火通道的门。

此次与他接头的人为本地便衣,也有当地爱嚼槟榔的习惯,对面前这个年轻人并不太重视,加之身处险地,向消防铁梯一角的假盆栽上吐了一口血红的渣滓,满脸都透着让他快点说完走人的意思。

本地警/局素来腐/败,人浮于事已久,和喻文州接头的人三个多月里换了几批,这其实对他的安全影响极大。他也知晓,上司当前的精力主要在政/界斗争上,对黄家的势力渐持妥协态度。他大可以做个闲棋冷子,但事关无辜民众,无法继续保持静默。

“除了远居太平洋某岛的黄家老四势力之外,老二和老三近期内将会各有动作,一方联系外国交易军/火,另一方早已暗中设置制‘药’机构,即将破掉黄家不沾drug的对外名声。这将是让黄家自内向外覆灭的一大契机,而且在引发本地之乱的同时,必然留下诸多破绽,原本的矛盾即将公开化,也便于我方撒网之后适时动手。”

接头人略一沉吟,多少能明了喻文州的话外之意,对他的态度也多了些尊敬。在常人心目中挥金如土的黑/帮素来对暴利极其在意,毕竟不事生产,人吃马喂,面上的常规生意难以支绌。而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,黄家的地下生意甚是谨慎,现在随着黄老太爷的过世,暗流涌动,不得不甘冒险境,留出的破绽正适合楔入更多的暗钉。

——不过,一切的前提都是当局能够真正有所行动。

“原以为这情报会有助于把那些人一股脑杀了……”接头人小声嘀咕了一句。

喻文州漆黑明澈的眼睛淡淡一瞥,却让他生出如沉冰湖的寒意。

“您似乎漏说了一个人。”接头的同僚抹了抹嘴角的汁液,“那个黄少天是什么样的人?看起来,他虽然在家族里地位还算高,但确实很边缘化,但能被老太爷着意抚养的,也不普通吧?”

“目前他没有倒向任何一方,或许他和我们抱持着一样的暂时观望态度。——至于这个人本身,他不做多余的事,不杀多余的人。”喻文州不自觉间眸间神色柔和下来,若有春风,低声讲了后一句,“但很爱说多余的话。”


会所的洗手间有着整面墙的镜子,显然不只是为整理仪容用的。尚算衣冠楚楚的男人草草地洗过手,抬起头见到镜墙里映出来的影像,骤然整个人都兴/奋起来。

因为身份地位的缘故,他的身边从来不缺男孩女孩,甚至有时候还和自己的父亲共享美/色。但这个穿着平常的白衣白裤的少年却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摄人容光,眸色清透,略显单薄的身躯更是极对他的胃口,在蒙着水汽的镜子里像是忽然凝成实体的影子,不知所措地站在他身后。

在这种地方出现的自然不用问身份,已经是无法逃脱的、非常可口的猎物;只是不知为何,他总觉得这少年有些面熟。

在他一怔之间,感觉到破开血肉的凉意——

“出事了!”

喻文州刚刚走到铁梯下一层,便听到上方传来惶急的声音,一个同样便衣的警/员撞开消防门,连声音都顾不得压低:

“局长和他儿子都被杀了!”

这个消息让隐于暗影之中的喻文州听来也是一震,随即他听到接头人语无伦次地说:“都被杀了?!……几楼……我马上就过去。”门刚刚关上,那人迫不及待地向下冲过来,边跑边掏枪:“一定是你!喻!不许动!”

现在当然不是解释的时候,况且和这人也再没什么好解释的,喻文州直接从他的手里卸了枪,随即向着后颈干脆利落的一击,踩着栏杆登上旁边的窗台,踹开最近的一扇窗户,在里面被打断的两女一男尖叫声里,拎起昏迷的接头人扔进了房间。

几分钟内,楼里的枪声已经稠密起来,有人奔跑,有人嚎叫,也有人用不同的语言咒骂。喻文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目前的情况,敢在这种地方下手的,可能性最大的只有一个人。

而这位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。

来这的人通常开的车都极尽张扬华彩,一抹白影在露天停车场里面显得有点突兀。远看衣袂飘然,若不染尘,近看手持小工具,专心撬锁。

车灯闪了两闪,喻文州拉开驾驶座另一边的门坐了进去:“黄少这是要去哪里?”

黄少天早已注意到喻文州走过来,似乎也不觉得意外,好像他本来就该出现在这里一样,一边发动车子,一边笑得像个小孩,差点把车开出蛇形走位:“我去,你这一身真是光怪陆离,五彩斑斓,金……金什么?”

“还金蛇狂舞呢。”喻文州也忍不住笑,黄少天更是猛拍方向盘,笑了一会才说:“哎哎,看你这样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惹了麻烦,当然今晚HELL那边肯定够闹个大半夜啦,你不说我也不问,我不说你也别问,既然碰上了那就大家互相卖个面子,回头跟三叔那边共同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。”

他手指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,喻文州含着一点笑意看着他,点点头。

黄少天见他答应得痛快,这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:“去见鬼。啊好像这么说也不对,总之是纪念一个死人吧,今天七月半,最适合干这事。”

喻文州下意识地看了下外面的路况,意识到这并不是去黄家墓地的方向;黄少天将车开得飞快:“不是你想的那位。——是个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人。”

“和五年前的事有关?”喻文州想到那个语焉不详的故事。

黄少天也有点讶异他的迅速反应,稍微沉默了一会:“五年前也是在HELL招待条子,死了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子。我其实并不认识她,当然更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,就是那天恰好见到她两次,第一次是个偷偷对着镜子化妆的活人,第二次就不是了。……因为不能得罪那个混蛋局长和他儿子,我那两个王八蛋nephews,是叫侄子吧,还想把她的死往我头上扣。我说你们有种就并肩子一起上,也不用老在背后说杂种命硬。”

海滩在前方漫漫展开,本地多雨,少有月明星稀之时,今夜却是难得的一轮皓月。因地处热带,月亮似乎也离海平面极近,迢迢银辉,若不可及。

黄少天咬着一点下唇笑了:“五年了,还是想给她浇一杯酒。——所以第一次偷车特意挑了辆后座有酒瓶的。”

喻文州下车眺望一下周遭,忽然心下了然:“这里是不是黄家处理死人的地方?”

“对,这边水深,漩涡也多,船不敢来。那些反水的,误杀的,当了炮灰的,觉得不忠于家族的,都会这么扔进去,费点劲的就浇在混凝土桩子里埋下去。我估计三叔那边的鸨头也不会费心办什么后事。”黄少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,抬手将一瓶酒洒进海水,“不过,埋在这里还是埋在风光的墓园里,又有什么区别,还真说不好。”

两人认识这段时间以来,喻文州素来并不多言多行,此刻却也难捺心头激荡,从他手里拿过另一瓶酒:“黄少,我想和你借一杯。”

——敬那十三个死于各种惨酷手段、未得安息的同仁,敬他们生前身后的孤寂凄冷,敬他们知其不可为而行之的决然。

——敬海天大荒,敬此时此夜。

黄少天没有问他要洒给谁,只是静静地看进他的眼睛。

月光映着喻文州瞳仁里的一点陌生的光亮。

END


后文朱明承夜

30 Apr 2021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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