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幸未得名同竖子。”
自障纨扇过旗亭。
所有同人人物属于原作者。
 
 

[喻黄]故人长绝

突发脑洞,相对独立的短篇系列。

现代架空,虚构异国背景,无任何影射和参考对象;题材涉及黑/帮,相关人物行为不代表作者本人对此认可。


“老板,一份凤梨鸡丁炒饭,一份咖喱牛肉面,一份星洲炒米粉……”

午后三点的中餐馆分外安静,似乎连冷气都懒得开,几个背包客努力避开落地窗射进来的阳光,寻了个角落里的卡座,一边用油腻腻的过塑菜单扇着风,一边探出头提高了音量招呼;店堂里静寂无人,只有一尊捋须横刀的关公像立在收银台的白蜡烛后面。

“吵个头啊!”通厨房的门帘一掀,上年纪的店主用围裙擦着手踱出来,“没饭,今日不做生意咯。——这条街别家也免去,三日内华人区所有商店餐馆,一律不开张的。赶紧走啦,我刚忘了拉卷闸门。”

“为什么?”“怎么回事?”游客四处张望,才发现窗外的街道在烈日下静得过分,家家门头上都挂着长可拂地的黑纱,略略挡住了原本色彩浓艳的招牌,寂寥之外平添一分森寒。

“别乱问。”店主毫不客气地开门逐客。

游客们嘀咕着钻出门外,这才发现,几乎每家店铺的门外都张贴着用几种语言撰写的讣告,之前没留意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海报。尽管看不懂白纸上骈四俪六的中文,也大约能知晓过世的是位“年高德劭、爱护乡里”的老绅士,似乎姓“Hwang”。

“至于吗,这么大阵仗,不就一个华人老头死了……”读讣告的游客话音未落,瞥到玻璃里映出的影子,后半句话便不敢再说,拉一拉同伴,示意赶紧离开。

不知何时,几个身着黑衣、相貌平常的男人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,倒也没有对这几个异乡背包客多做留意,而是闲闲地看向店内。

落在最后的游客还是按捺不住好奇,边走边回头张望,见到餐馆店主微微曲着腰站到门外,态度格外谦恭地用他听不懂的话解释着什么,随即被几人拥入店中,闸门也彻底拉上了。一瞬分神后转回头,才发现自己差点撞上一辆停在街口的旧车。

这一看之下又有点移不开眼睛。车边靠着个二十岁上下的东方年轻人,漫不经心地看向远处,同是一身黑衣,略单薄的身形还有几分少年模样,墨镜掩住了半张脸,也看得出容貌出挑。来不及思考“这到底是不是在拍电影”,那游客余光扫到身后有人似乎在向自己的方向追来,不得不加快了步子,离开这片如有暗流的街区。

方才站在中餐馆外的一人快步走到车边,俯身为礼,态度恭谨:“十少爷,那开饭馆的果然不对劲,您还要去看看吗?要我说还是别去了,弟兄几个直接处理了就成,您这刚从学校回来还没歇,还为这点小事劳神……”

少年收回眼神,并没答话,径直向餐馆走去。那人白白汇报了一阵,颇有点没趣,盯着前面步履如风的清削背影,脑海里浮出家族上下关于这少年的议论:

“野种”。

各堂口有此想法并不奇怪。黄老太爷一生几起几落,终在万里之外的异国挣下偌大家业,四子一女也颇有虎父之风。及至第三代,活到成年的共有九人,虽然不免带些纨绔跋扈风气,但还算未折家声。

谁也未曾料到,十三年前,黄老太爷回国祭祖,竟带回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,取名少天,排在孙辈第十人,却未记在哪个子女名下,而是老太爷本人亲自抚养,五年前又将他送到A国就学。至于少天的父母有何来头,老太爷从未露过一丝口风。

此事显得惊世骇俗,家族上下议论不绝,颇有些“老树开花”的不雅言论。如今老太爷匆促离世,反而未曾对这十少爷做什么安排。老太爷尚有三子在世,新掌家门的黄家二爷声称年轻人得多历练,直接给他派了个葬礼前的“扫街”活儿,排查上了黄家特殊名单的疑似卧底。

这活儿可大可小,要糊弄也容易,但一旦葬礼上发生变故,后果可想而知。黄家在此地经营多年,盘根错节,势力极深,老太爷过世更是令黑白两道颇为惊动。在老太爷生前,深谙潜龙在渊的道理,纵然掌控华人区生杀大权,面上仍是奉/公/守/法的太平绅士,不让条子寻得太多错处,双方维持着微妙的平衡。但到了黄家二代、三代后人,与白道的冲突越来越多,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局这几年也开始下场。


黄少天踏上通往天台的楼梯时,正看到两截被切断的手指沿着台阶滚落下来。

华人区多是私搭老楼,间距逼仄,站在这边楼顶稍稍用力一纵,就能跳到对面。本地气候炎热,几乎家家天台上都有供冲凉用的水箱,此刻也成了现成的灌肺刑具,负责行刑的人对黄少天一点头:“十少爷,这老东西是条子的卧底,从堂里偷出来的消息没来得及送,都翻到了。”

餐馆老板浑浊充血的眼睛里,映出少年没什么表情的俊美面孔。黄少天摘了墨镜看向行刑者,语气带着点富家公子固有的懒洋洋和不耐烦,下属很快领教了这位的话多:“你们动手是不是急了点,手指头砍了虽然能接,我也没那么多预算把他送到A国做断肢再植。再说,这店里就他一位?全能型人才啊,连炒菜带端盘子?不大可能吧。在这卧底干什么,给哪家堂口送外卖?”

对方好不容易插了句进来:“这是他们用中文写的暗号,您看看是什么?”

“条子还有懂中文的?”黄少天唇角微微扯出一个有些讥讽的笑,低头看向被撕开的菜单内层上写的“河梁”,摇头道,“中文早就忘了,说还可以,认就难了。”

“十少爷说对了,他还真是靠送外卖联系上家,再把消息转手送到条子那边。只怕咱帮里还有大鱼。”另一个下属啧了一声,“老太爷一过世,什么虾兵蟹将都急着钻出来喽。要不咱把他带回去,好好审个彻底,再找找他有没有家人藏着。”

黄少天不置可否,忽然拔枪,洞穿餐馆老板的眉心!

这一枪令几名下属都未曾料到,他们之前虽对这个十少爷“暴戾好杀”有所耳闻,但对身手并无多少了解,此刻才发觉远超想象。

黄少天对地上的死人看也不看,扬了扬眉梢:“这种连条子的边都摸不着,再审又有什么用?顶多乱咬几个不搭界的人,最后还是浪费我们的时间。——二叔怪罪下来算我的。”

“少爷,那边楼上有人!——干什么的?说你呢!”

几人循声望去,就见对面的楼顶天台上,一个似乎和黄少天年纪差不多、身量也相似的华人少年赤着上半身,背朝众人,面朝一盆半死的发财树,正施施然端一盆清水从头淋下来。他身形清瘦有力,肩背肌肉流畅漂亮,几处新伤清晰可见。

这条街自中午十二点起便已全部静街,黄家派人先逐间店铺排查一番,再锁定诸如中餐馆老板这样的可疑对象。此刻按说各个店里的人都该躲在房内噤如寒蝉,却料不到有人跑到眼皮底下冲凉。

听到他们的声音,那少年回过头来,泰然自若地应道:“你们最好到这家洗衣店里来一趟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几名下属纷纷拔枪,楼顶的少年逆光而立,一手提着盆子,示意自己身上并无武器,淡淡道:“下面的三个人也和条子有瓜葛,我刚费了点力气制住,不信的话,你们就去看看。”

“你瞧着面生,哪个堂口的?”

“你当然面生。”少年从容答道,“我被二爷安排在条子那边待了一年光景,刚要报告对方的收网信息,就被这家店主手下知道了行踪,差点没逃出来。”

黄少天始终没有开口,凝视着对面少年的举动,做了个手势:“你过来。”

那人捡起扔在地上的上衣看了下,因为在打斗中早被撕破,只好又扔了下来。待他跃上这边天台,黄少天左手袖中薄刃已出,抵住他的咽喉,回头对下属们道:“去那边看看他说没说实话。——你叫什么?”

“黄少如果看过条子那边最新的通缉令,应该觉得眼熟。”陌生少年低眉微笑,容颜清雅,“我是今年的第10号被通缉者,喻文州。”

天台上只剩他们二人和一具尸体,黄少天手中刀刃依旧平稳:“那你怎么这么‘碰巧’就遇上了两家挨在一起的卧底?又‘碰巧’遇上了我们,手气好得可以买彩票了是吧?”

“我手气一般不太好。”喻文州虽有余裕开玩笑,墨黑沉静的眼瞳里却毫无笑意。他看向黄少天的眼睛,薄唇无声地动了动,这让二人之间平白多了一丝暧昧的气息。

他用唇语说:“卧底现身,也是因为您来了。”

黄少天垂下眼睫沉思,不去注意对方湿透的裤子尽收眼底这回事。本城既有良港又有四通八达的陆路,极便于发展黑道的几种产业,甚至相当多的居民要以此为生。这就导致本地黑白两道的界限原不分明,两家通吃的大有人在,条子和堂口互通甚多。方才对餐馆老板的夸张用刑更多有逼他表态的意思,若换另一少爷亲临现场,那位未必会在死前遭一番活切手指的罪。

或许是某一位叔伯,或许是某一位兄姊,早已给街上的卧底发了信号,借以试一试他的深浅。

下属在楼下对空射了一枪作为信号,洗衣店的三人已被拖了下来。黄少天向楼下看了看,收了刀刃,看向喻文州:“这次算欠你一份人情,哪天能还上不好说,我现在连今晚住哪儿都还不知道。”

“您先帮我找件衣服,就算是还上了。”

黄少天四处扫视一周,只好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。他在里面还有件紧身黑背心,单穿倒也不会显得难看。喻文州道了声谢接过黑衬衫,穿上虽肩膀略紧,但也还算看得过去。黄少天问道:“你在条子里待了一年,知不知道他们这个‘河梁’暗号都是哪一层级的人用?”

喻文州思忖片刻答道:“如您所见,以此为暗号的多是外围人员,靠送餐、洗衣服、洗车传递消息,更高层级的就要直接对条子的上司,我在那边也接触不到。——您请,我走前面。”他向黄少天微一欠身。

两人一前一后下了狭窄的楼梯,黄少天在喻文州身后问:“你是不是要先回我二叔那边?”

“是的。”喻文州话音未落,感觉黄少天的枪口再次抵上了自己后背,同时黄少天凑到他耳边,以极快的速度低声道:“那就抱歉了,再欠我一次人情。——和我去见二叔,不然他不会信我。”

喻文州点点头,和他一道走出门去。


黄家这几日忙于操办丧事,当家人自是最为劳心劳神。二爷两边各一位属下帮他拿着手机,他用几种语言在电话里调兵遣将一番,才想起来和黄少天说话:“少天累的话先回去歇息,老爷子在世时候早说过不必搞守灵那一套。——你方才带来的那小子叫什么来着?未经老大允许,肆意动手显摆,还冲撞了十少爷,老规矩,两打鞭子。”

黄少天一怔,脱口而出:“二叔怕是有所误会。”

喻文州略略回头一瞥,旋即走了出去。即使在这时候,他的身姿依然挺拔,甚至在面对二爷时,也未曾折腰。

二爷冷笑道:“你在外五年,堂口里的人还对不上,别急着下结论。既然十少爷发话,那就减一打。”

黄少天话头转得也快:“是我僭越了,二叔的人该打就打,该杀就杀,我不该多嘴。只是方才这小子先一步把洗衣店的人揪了出来,又说自己在条子手下待过一年,我觉得咱们也不妨施恩于他,看看他还晓得什么。您这边派出的人,肯定不会没用。”

“少天也别把在条子手下待过想的多有用,知道警/局有多少我们的人么?”二爷不置可否,“他们在明处,就别怪我们天天盯着。不过你倒提醒我了,现下乱得很,有人能给你帮把手也好。我让姓喻的先跟在你旁边,你也不必有顾虑。要是哪天不合心意了,该杀就杀。”

属下已经将喻文州带了回来,黑衣染了血色不太明显,面色有些苍白,但仍然神色从容。或许因为他和其他哭爹喊娘的受罚者不同,行刑的时候,用鞭子的甚至还有闲心一边数次数和他聊天:“小子你干嘛了?调戏少爷了?还真不知道这十少爷身手如何,脸倒是蛮漂亮的。”

对方当然不知道,在见到黄少天之前,喻文州已经在警/局里认真地记下了关于这个身份神秘的少主人的全部档案。


“喻,这一次你做出的暗号,为什么叫‘河梁’?”局长有些生涩地用中文读着这两个字。

喻文州给了个似乎非所问的回答:“关于黄家,迄今为止安排了多少卧底?——我说的是真卧底,而不是双面的那种。”

“14人。都是完全破坏掉原有身份,被登入通缉系统,现在可以说,只剩你一个人了。”局长翻着手里的材料,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尚还年少的下属,“如果你后悔……”

喻文州微微摇头,敬了个礼,转身离开。

24小时后,关于他的通缉令将正式发布。

72小时后,他将按原定计划重归黄家。

他并不想对面前的上司解释暗号的由来,事实上双方都清楚,上级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对黄家的妥协,卧底和弃子仅有一线之隔。

——将军百战声名裂。

向河梁,回头万里,故人长绝。


END

后文从前杯酒

19 Apr 2021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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