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幸未得名同竖子。”
自障纨扇过旗亭。
所有同人人物属于原作者。
 
 

[喻黄]水龙吟

古风架空,西域大漠的术士与响马设定,前传见《未央

夕阳如血,流云绯然,胡杨树叶有如熔金,映在碧蓝的海子之中,极是绮丽。

时近仲秋,水畔丛丛芦苇已现灰白。最高的一丛芦苇上,却飘拂着一抹艳红,似是此地牧女裹发的巾帕,在暮色中也颇为鲜明。

远处茫茫沙海中腾起一阵尘雾,一片急促的驼蹄声由远至近,在离海子数丈之遥处刹住。来者共有五人,头缠黑布,所执兵刃各不相同,却皆嵌有于阗青玉雕琢的龙纹。为首那人腰悬一双九环弯刀,勒住骆驼,昂首眺望芦苇丛,笑道:“料不到这里还有没转场的小羊。兄弟几个,今晚乐一乐?”

随在他身后的人身量魁伟非常,背负长柄大刀,闻声便道:“可惜优钵罗他们没得这般福气。娑伽罗,这小羊的第一口便归你罢。”

几人大笑一阵,下了骆驼,径向海子边行去。踏过芦苇丛,沙地上零零散散丢着几串珠饰,一根锦带。循迹远望,几棵巨大的胡杨半没在浅水中,一株已经枯死多年,倾倒的树身上坐着一个红衣的身影,面朝树林,背向众人。

名叫娑伽罗的响马忍不住喉结滚动,令其他人停步,自己踏沙前行。他轻身功夫不弱,脚步声几乎掩在风声之中。眼见相去不远,头顶胡杨树之间忽然传来簌簌响动,娑伽罗双手交叉扣住刀柄,正欲拔刀,七具干尸忽地从树叶之间直落而下!

饶是他们几个响马杀人如麻,乍一见也不免一惊,娑伽罗右手刀出鞘,一旋一挥之间,七具干尸已被拦腰斩断,因失水殆尽,轻如蝉蜕,落地便在风里滚了几滚。原来那几具干尸都是被绳子悬在树上。再抬头看去,那个红衣身影却已不见,水中只映着摇曳的胡杨枝叶。

“摩利支天!是摩利支天!”跟在他身后的四人已发觉不对,齐齐擎出兵刃,再一见干尸之数,持长柄大刀的摩那斯先惊叫起来。

摩利支天本是佛经记载的二十诸天之一,在此地却是一种妖邪的别称,传说它来去如风,会幻化成红衣美人临水梳妆,常驭七具骷髅,一夜之间能屠灭上百人的驼队。娑伽罗虽是赫赫有名的“八大龙王”之首,杀掠无算,到底还是对妖异之属心怀一份疑惧。虽然眼前不是七具骷髅,倒也差不多少,加之那红衣身影已不知所踪,寻常人哪能这般轻捷?即使是人非鬼,也不是个容易打发的角色。

最后一道夕晖铺撒在水面之上,漫漫黑夜即将在大漠升起。

摩那斯已赶上来,手中大刀挽了个花,便向胡杨树斫去。他那刀柄有七尺之长,刀身长三尺六分,形制有如长枪,很对得起“大身龙王”的称号。这一刀之力堪称千钧,胡杨树干坚硬如石,也被生生从中劈断,悬在树上的几个半截干尸一同摔落。

他来不及回刀,余光忽地瞥见刀刃上映出一线红光。

一道红衣身影自天而降,迅捷几近飞鸟,踏上了半空中正欲回转的刀背!

其余四人一见身法便知,眼前不管是人是鬼,都不好对付,离摩那斯最近的娑伽罗双刀齐出,刀背九环琅琅作响。不想那人借摩那斯回刀之力,脚下发力一踩刀柄,纵身跃上了摩那斯双肩,左手持剑自头顶百会一贯而下,那剑明如秋水,锋锐惊人,刺穿头盖骨竟如没入沙中一般。摩那斯垂死之时不免挣扎,长刀脱手,竟向娑伽罗直劈而来。娑伽罗堪堪闪身躲过,还了一刀,却砍在了摩那斯的尸身上。

另外三人难陀、跋难陀、德叉迦见此身法剑术,德叉迦面无表情,难陀、跋难陀无不悚然。这二人本是双生兄弟,身量矮如童子,所使金刚杵也是一般无二,此时异口同声:“黄少天!”

渐浓的夜色之中,少年的眼睛湛亮如星,眉心浅浅一道伤痕,俊秀飞扬,面庞苍白,正是千里戈壁最年少的响马头领。他挑一挑眉,面对四人笑道:“四大爬虫还算识相。”声音很是沙哑。

德叉迦忽地还以一笑,只是他面目狰狞,这一笑比哭还难看:“怕什么,他受伤了!你们还不快上!”

四人皆知黄少天不只剑法一流,对敌时也以话多著称,如此少言寡语,只能是重伤脱力之故。加之他左手执剑,右臂几乎抬不起来,更是佐证。娑伽罗冷笑道:“上次让你捡了命,今天可留不到五更!”

响马大多组织松散,一般十数人啸聚已算是大帮,之间亦常起内讧,变动极多。黄少天所率手下九人,遭遇八大龙王,竟被屠灭干净。八大龙王也有三人死于剑下,黄少天却不论死活影踪不见。余下的龙王虽觉可惜,但总算有所斩获,满载而归。却不料黄少天抓准了他们去往绿洲的一线机会,在此伏击。

四人虽对他有所忌惮,知晓负伤后便打了折扣。难陀和跋难陀各自抡杵扑上,黄少天闪身一避,自怀里掏出个火折子一晃,丢到地上的干尸上。

一股绿色浓烟忽地腾起,干尸一个连一个地着了起来,难陀兄弟不知其中是否有异,行动慢下一拍,但娑伽罗双刀已扫到黄少天眼前,他挺剑格挡,却力有不支,脚下也有所虚浮,强自稳住。德叉迦忽然在他身后怪笑出声,袖中长索系着铁爪挥出,直击向少年的头顶!

这看似必杀的一击却在他眉心前停滞住了,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将之阻住,黄少天也微现惊异。

德叉迦喃喃道:“竟是月宫天子印?不对,怎会在他身上?”

随即所有人眼前一暗,方才还隐约可辨的湖水、树丛都看不见了,像是沉入了最为彻底的黑夜。转瞬之间,脚下亮起隐隐红光,传来沸腾声响,竟像是踩在极大的血池之上,一只只白骨手从地底伸出,不断抓挠,又沉入其中。

此时此世,竟已非人间景象。

无形之中,有声音缓缓响起,自四周汇聚而来:

“摩利支天已降。”

“摩利支天已降……”

黄少天对此并无感觉,却听到身后传来喉头被扼住的声音,回头便见德叉迦将长索绕上了颈项,双手使力勒下,脸上却是一派自在喜乐的神情。再看另外三人也将兵刃使向自己的头颅要害,血溅满地,残缺的脸上同样是快乐的神色。

他心中极其蹊跷,但伤重脱力,一瞬间便失去知觉。

黄少天醒来的时候,感到口中的清凉,他抿了抿,是蘸水的丝绵含在嘴里,帮助缓解干渴,又不至于喝得太多而发生危险。两日水米未进,海子也是咸水,实在是渴得狠了。

他睁开了眼睛,发觉自己身处一顶十分简陋的帐篷里,席地躺着,日光从头顶透进来。

“你的右臂是自己接的骨?还好没有接歪。”有人一边说话,一边将药涂在他腹部的两处伤口上。

黄少天努力低下眼睛一看,吃了一惊:“你!”习惯地去够腰间的剑,却摸了个空。

“我。”那人和他年纪相仿,神采澈然,一如澄湖清冰,眼含笑意,显见也认出了他,“我叫喻文州。”

之前两人在大漠之中曾有过算不上愉快的邂逅,黄少天和当时的手下被莫名出现的怪风狠狠地捉弄了一通,眉心也留下了一道箭痕,他撂下狠话要让那个青衫少年尝尝厉害。不料此时再遇,他自己却带了伤,暂时履行不了诺言。

喻文州裹好伤口,端起身边地上放的碗,递过来:“把丝绵吐了,先吃药。”

黄少天抬手一打,本来帐篷下面就是沙地,一般不易摔碎,那碗却正好落在一块石头上,磕成两半,药汁全渗入了沙子。喻文州指尖按上他的眉心,轻轻念诵一句,他顿时觉得眉间一凉,唯一能动的左手臂也动弹不得。

“你要杀我就给个痛快,别像对那几个人似的折磨,自己弄死自己。”黄少天吐出丝绵,哑着声音道。

喻文州一瞬不瞬地看着他:“你怎么知道昨晚是我?”

“我见过的人里只有你会使妖术。”黄少天哼了一声,又想摸怀里的短刀,想起胳膊动不了,注意到自己上身衣服没了,盖了件半旧的青衫。

喻文州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:“你那件墓地里刨出来的衣服贴着伤口穿,难怪愈合不了。”

“红色的才看不出来流血!就是那衣服一撕就破,跟墓里的那些死人一样朽。但我藏的药也有限,根本毒不倒他们几个。”

“沙漠多风,毒粉易散,但也多谢那七具尸体,幻境之术才能施展开。”喻文州笑道,“现在你该信了吧?我这次没想过要害你。——慢点喝。”

黄少天喝了点水,稍稍有了点精神,仍然不大信任地望着他:“也就是说上次你是想射死我?”

喻文州在自己眉心指了一下:“那是月宫天子印,受印者不能死于他人之手。”

“你说的容易。”

喻文州不置可否:“昨天那时我恰好经过这片海子,觉得这个忙还是要帮一下,毕竟你于我还有赠刀之恩。”

黄少天顾左右而言他:“你那头老骆驼呢?”

喻文州从腰带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红柳木骆驼:“在这里。”

黄少天将信将疑,喻文州又补了一句:“从前有个人不肯吃药,我就把他变成了这头骆驼。”

“你全家都骆驼!”黄少天省悟过来,“好吧,这下咱们算扯平了……不对,我欠你一次帮忙。你想要什么?”

“等你伤好了再说。”喻文州撩开帐篷门帘,正对着平静澄碧的水面,“我再煎一次药。”


END

注:《法华经》序品第一:有八龙王:难陀龙王、跋难陀龙王、娑伽罗龙王、和修吉龙王、德叉迦龙王、阿那婆达多龙王、摩那斯龙王、优钵罗龙王等。

08 Jan 2015
 
评论(8)
 
热度(118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 海上舟遥 | 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