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幸未得名同竖子。”
自障纨扇过旗亭。
所有同人人物属于原作者。
 
 

[喻黄]海山依约

架空小段子一枚,勉强算西幻。

部分设定参考希腊神话,部分杜撰。


时近正午,海港边的小集已经散去。人声稍寂,炙热的阳光逼出了石板地蒸腾的腥气,晶晶鳞片和污黑的鱼血粘在地上,又被往来的鱼贩踩得看不出模样,成群的苍蝇拥簇不休。大海波光翻涌,天际帆影云垂。

集市的边缘是唯一的小酒馆,只有两间屋。相比潮热不堪的室内,渔夫更愿意在棕榈叶搭起的凉棚下喝酒闲谈。蟹壳蚬壳扔了一地,引来三只小猫,两只满地巡视,一只卧在投下的柱影处舔爪。酒馆老板娘在大盆里涮着成堆的盘子,老板用鲎壳勺子在锅里翻搅龙虾浓汤,油花亮晶晶的漾成大圈。

这片大陆最南端的岬角有如远离尘世,北来的商船不敢多作停留,不只是惧怕礁石险浪,更是对“塞壬”心生畏惧。在久远的传说里,塞壬有着人类的形体,能够飞翔也能够沉潜,歌声具备不可抵挡的神秘力量,堪称最为可怖的海妖。时至今日,尽管传说已经淡漠成烟,塞壬仍然是海上默认的禁忌。

灯塔上骤然吹响了号角,两口子都丢下手里的活计向远处张望,拿鱼刺剔牙的客人们也纷纷放下了海螺杯子。远处的大船同时响起了号角声,和灯塔的号角遥遥相合,愈加急促刺耳。目力所及,船上竟已张起了鲜明的黑帆。

“打到了怪物……”老板喃喃。

咚,咚咚。咚,咚咚。

有节奏的鼓声悠悠地响起,海滩上的人越聚越多,从灰色的石屋里涌出来,从搁浅的船下钻出来,女人的裙摆窸窣作响,男人腰带的铜饰叮咚有声。人们在鼓声的提醒下,自发地垒起火刑的柴堆。老板娘扔下了盆里没涮清的盘子,在围裙上抹抹手,老板瞟一眼逡巡的猫,扣住锅里的汤,才匆匆地向海边跑去。

大船抵岸之时,火刑堆已经很具模样。水手们拖出缠绕在网子里昏迷的生物,一路拉上柴堆,向众人展示。

那分明是青年的形体,赤裸的身躯劲瘦优美,有如大理石雕琢的神像。然而手臂和小腿上暗青的鳞片,又绝不会是人类可能有的。湿漉漉的头发掩着他的脸,地上积着一小滩颜色荧亮的血迹,来自背上未曾愈合的创伤。

“塞壬!塞壬!”

嗡嗡的人声有如初起的潮水,很快蔓延成涌动的浪涛。第一个,第二个,人们黑压压地跪了下来,向海神祈求庇佑。

一片跪伏的人中,只有一个陌生人依然站着。他裹着一袭和炎热天气格格不入的黑袍,身躯颀长挺秀,兜帽掩着脸,隐约可见清隽的轮廓。身侧的人们惶惑地盯视着他,却不敢有所动作。

水手向船主示意,船主不屑地摇了摇头。他一手擎着火把踏上柴堆,亲自撕开了“怪物”身上的网子。

对方忽然睁开了眼睛。

像最深的海一样看不见底,什么都映不出来,除了一片阴翳——船主惊讶地回头,视野里只有巨大的、几可蔽日的黑色羽翼。


拥有人形的海妖刚刚醒来,便辨认出自己所处的位置。这一片海水看似平静,水下却藏着漩涡和暗流,伴着犬牙交错的礁石,从没有船只敢靠近。他所处的岩壁石洞露出海面,涨潮时也不会被淹没。阳光从洞口透进,将另一个人的影子映在地上。

他回过头,仔细打量了一下正在为他处理背上伤口的年轻的术士,自语道:“差点儿忘了,你们人类是会长大的。……不对,你也不是纯粹的人类。”

“所以我不能随时飞啊。”术士低语,“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。”

“嗯,你那时候还是个小鬼,不仅不会飞,还不太会游泳吧?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。”


正午的阳光透过清澈碧蓝的海水,隐隐映出水底沙上闪烁的金屑。这一片海侧身于嶙峋礁石之间,被漱空的罅隙回荡着规律的涛声,人踪不见,平静之下暗藏凶险。

水面忽地一分,青年赤裸健美的上半身从水下露出,明灼双瞳看向石洞里坐着的人影:“看够了没有?”

被他询问的人还是少年模样,脸色苍白,笑笑回应道:“我又没有别的可看。”

金色的双翼从青年背后展开,瞬间他便飞上了岩洞,收了双翅,坐在少年旁边一手支着下颏看他:“我还真不大愿意承认你是我的族人,既不会飞,也不大会游泳。虽然我从很小时候起,就没见过第二个塞壬了。按说你能遭受折翼之痛,应该会有翅膀才对?”

“可能是我的塞壬血统已经很少的缘故吧。——还没认真谢你,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?”

“下一次见的时候再说吧。等潮退了,我送你到岸上去。这会儿你可以休息,塞壬的岩洞是休养折翼伤的好去处……喂,这么快就睡着了?小鬼?喻……喻文州?”

喻文州没有真正睡着,而是在回忆古籍中只言片语的记载。塞壬族的一生之中,会遭受七次折断翅膀的痛苦,不仅会现出身体上的鳞片,还会失却力量,脆弱得和婴儿无异。

他只记得船甲板上海水的咸腥,天际云团垒起的深黯山峦,波涛摇荡,肩胛处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,来自血脉深处的秘密在此刻点燃。在船夫的惊呼声中,有人扯开他的衣服查看,厉声说着什么,随即他身体一轻,被抛到了海里。

冰冷的海水重重包围上来的一刹,他睁开了眼睛。视野里的海水摇荡深绿,一重金色划过,渐渐延展……那是他从未见过的,阳光颜色的羽翼。

“小鬼,别硬撑啦。”海妖推了推喻文州,把大贝壳装着的淡水凑到他嘴边,“没什么可丢人的,我都折翼两次了,及时到这儿躲起来就没什么事。也是你遇上的船夫还有所顾忌,听说有的人就直接把海妖烧死了。其实我们根本就不吃人,偶尔唱唱歌也没那么厉害。”

“这有规律吗?还是不可控的?”喻文州静静地看着他流畅的嘴唇线条。

“对于纯粹的塞壬来说,差不多三十多年一次,下一次大概十年后吧,希望我运气好。不过我还挺期待第三次折翼的,这样才有能力到大陆上去,而不是一直被限制在海上。”

这片又平静又凶猛的海,是塞壬的家园,也是塞壬的囚牢。

“你确实很疼的话,我有个办法。”

“嗯?”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,海妖的嘴唇印上了他的额头,出乎意料的是, 并不是海水的冰冷,而是带着炙热的温度。

“有没有好一点?人类管这个叫吻。反正就是同族之间分享一点力量吧,虽然你不是很纯粹的同族啦。”


“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?”喻文州问道,“上一次你答应过的。”

“黄少天。”疼痛和失血并没有减少海妖双瞳的熠熠光彩,“虽然你样子变了,在我看来可还是那个倔小鬼……”

“是,我都快忘了你已经一百岁了。”术士的手指抚过他的下颏,“为了感谢你的守约,你给过我的东西,我也要还回来才是。”

他吻上黄少天的嘴唇。


END

后文见海非深

04 Jun 2016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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