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幸未得名同竖子。”
自障纨扇过旗亭。
所有同人人物属于原作者。
 
 

[POT/柳生仁]葬礼

设定为二人成年后,小白流水账,原作背景


柳生比吕士接起妹妹电话的时候瞟了一眼窗外。阴沉沉的天色,云含雪意,徘徊不去。

医科研究院的课业本就繁重,由于导师出国的缘故,柳生还代上了本科生的基础课。教员休息室里很安静,饮水机嘟嘟地冒着水泡。

“哥哥,祖父过世了……”

柳生感到自己整个人分成了两个,一个在电话里冷静地询问父亲从国外回来的时间,嘱咐妹妹看顾母亲,告诉她自己上完前两节课就和学校请假回来;另一个自己只想抱着膝盖蹲下来,在咕嘟作响的热水旁边,袅袅热气的速溶咖啡旁边,整齐摞起的讲义旁边,什么也不想——

预备铃已经敲响。柳生挂断电话,关了手机,一口喝掉咖啡,走出门去。

下了课,赶去办公室请假的路上,柳生开了手机,有几个未接来电的提醒,还有两条短信。

母亲的:“祖父早上在睡梦中离世,很平静。”

仁王的:“下雪了。”

确实下雪了,纷纷扬扬的银色细屑漫天飘落。柳生拿着手机怔了一会,按下:

“在京都?”

电话很快响起。柳生刚接起来,便听到仁王难得严肃地说:“比吕士,你声音不对。”

一时间千言万语,堵在喉间,壅塞成酸楚的硬块。柳生咳嗽了一下,才说:“祖父过世了。”

“今天回去?”

“是。”

“新干线么?一起走?”

“好。”柳生没有多说话,怕一开口,悲伤沉重酸涩的涌上来,“谢谢你,仁王君。”

 仁王在车站等他,随随便便裹了件大一号的大衣,牛仔裤脚塞在旧靴子里,背着大书包。

看着真不像博士,还是研习统计学的博士。柳生扯起嘴角笑了下,伸手捻捻仁王的衣袖:“没带厚衣服么?”

“啊,落在宾馆了,”仁王在书包里摸钱夹,“行李都交给师弟让他带回去了,难得听话的后辈啊。——反正是无聊的会议,提前溜了也没什么。”

 

飞驰的列车上,柳生强迫自己静一静,理顺思路,去处理后面的种种事情,却总是没来由想起旧事。

国中毕业那一年,新年刚过,仁王和他一起去祖父家里玩。积雪的庭院里,祖父兴致很好地给他们念自己新写的诗,折了梅枝供在案头,斟上新酿的甘酒。

尽管没到喝酒的年龄,祖父说甘酒不能算酒,于是仁王有恃无恐,喝了很多,被酒意催得犯困,仍然不肯睡觉,拉柳生陪他坐在廊下看风吹檐上积雪飘落,梅花香气清远。月亮照着他的侧脸,如镌如画,眼角染一点酒意微红。

柳生正想着这个场景几乎可以入诗,仁王忽然转过头:

“比吕士,我饿了……”

柳生只好打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吵醒祖父,尽量蹑手蹑脚溜进厨下。帮佣的仆妇晚上不在家里住,厨房里也没什么现成吃的,最后柳生灵机一动,用现成的冷饭和海苔裹了几个饭团,藏在袖子里带回来,并且不忘记把挖过的饭弄平。

十年了。

那时候祖父身体还健朗,近几年渐渐衰弱下来,记性也变差了,过去的事常常和现在的事混在一起。柳生每次去看望他,祖孙二人无言对坐许久,日影缓移。

有一次祖父说:“你小时候练诗的本子还在这里,很久没写了吧。”

柳生都快不记得自己写过什么了,翻来翻去,前面都是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东西,后面有一页潦草地写了一行古诗:

“奔驰天庭之雷神,亦不拆散有情人。”

他忽然想起来这句是什么时候写下的。

国中时候,仁王喜欢看闪电,雷雨的时候常常独自待在窗边。在网球部的众人看来,这只是他诸多怪癖中的一桩,故而谁也没多在意过。

夏天的午后,突如其来的暴雨中断了训练。天空瞬间黑了下来,闪电扭曲出一条条金蛇般光影。大雨倾泻而下,拍击在玻璃窗上,有如白浪飞溅。

大家坐在走廊长椅上喝热饮,丸井一边往可可里使劲儿加炼乳,一边问柳生:“仁王呢?他好像也淋湿了,不吃点热的吗?”

“可能又去看闪电了吧。”柳生也奇怪,别人如果看不到仁王,总是第一个问他,好像他俩身上安着雷达一样。

“他在休息室看闪电的概率是90%。”柳插话道。

“我上去一下。”柳生在售货机前接了一杯热饮,端着上了楼梯。

休息室没有开灯,仁王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窗台上,身影在电光里如同忽隐忽现的剪影。

未等柳生开口叫他,忽然一记极响的炸雷,仁王下意识地将头埋在手臂里,从柳生的角度看过去,只能看到削瘦的肩背微微颤动,是他几乎没有见过的动作。平素见到的仁王,总是诡秘的、讥诮的、冷淡的、捉摸不定的,这个脆弱的动作似乎第一次见到。

简易杯子里的热咖啡烫痛了柳生的手指。原来他是害怕雷电的,又撒了谎。柳生拿不准该走出去,还是留在这里。“绅士没有愿不愿意做,只有应不应该做”,是他一贯的信条。但他现在也不知道,哪种才是“应该”。

“柳生?”仁王没有抬头,在雷声的间隙里忽然发问。

“仁王君。”柳生小心地走近窗台,探手摸了下窗子,还好密封性足够强,并没有漏雨。

“嗯。”仁王似乎轻轻笑了下。

柳生放下咖啡,在窗台边站了一会儿,两人都没说话,听着外面一阵大过一阵的风雨声。

“喝点热饮。我先下去了。”柳生踌躇了一会方才开口。毕竟人都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,何况一向捉摸不透的仁王。

“……”仁王也不说话,伸过手来,拽住了柳生的衣角。

柳生怔了一下,但并未挣开。便在此时,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大雷,柳生顺势将他揽在胸前,手捂上他的耳朵。

察觉到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慢慢放松了,柳生忽然想起什么,低头轻声念了一句话。大雨和雷声里说话声音可以忽略不计,仁王似乎也没有听见。

正好让它藏在夏天的雷声里吧,柳生想,无声地又念了一遍:

奔驰天庭之雷神,亦不拆散有情人。

时过境迁,看到那一页的时候,心下仍是微微战栗,像是什么秘密被撞破了,可明明什么都没有。

祖父在阳光里袖着手打盹,庭院里的花枝许久未修剪,疯长成纠缠繁丽的一片,拉开纸门扑面都是蓊郁的青气。


出殡之前最后一晚,按例要为亡者守夜。柳生的母亲身体不好,父亲刚刚坐了十几个小时的夜班飞机赶回,眼下深深的青晕透着疲态。尽管不合礼数,柳生还是劝慰父母和妹妹休息几个钟头,否则明天的出殡和火化太耗体力。

柳生独自守夜,依规矩穿着绣有家纹的黑色和服,额头上留着香灰的痕迹。几日冗复的仪式后,静下来,悲伤依然沉重地压在胸口,只是没有眼泪,眼底枯涩。

香烛烟气渺渺,仁王进来的时候柳生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。

仁王在柳生身边坐下:“给你带了点吃的。”

“你也没吃吧?”柳生接过仁王手里的便利店盒子,“在这里吃饭可能不太合适,过会儿吧。”

“天亮之后更没时间吃了,抓紧补充点能量吧,柳生医生。”仁王掰开一个饭团,从里面拣出酸梅吃,“祖父他老人家不会怪罪的。”

“当然不会,他很喜欢你啊。”柳生拿过他剩下的饭团咬了一口,“他总是提起你有一年带了草莓去看他。”

“是你出国交流那一年吧?我差点就扮成你去看他了呢。”

“你已经成功了吧?可惜啊,一吃草莓就露馅了。”柳生微笑,“蘸乳酪蘸个不停。”

两人说了会话,柳生终究没什么胃口,把剩下的重新包好还给仁王,又认真地道谢了,尽管似乎并无必要。仁王问他是否要补个觉,柳生摇头,却还是抱着膝盖盹了过去。

他梦见祖父的庭院里长满了高高的野草,只余中间一条小路,极大的月亮悬在檐头,光致清明,照得路上的白沙微微发亮。窗里点着灯,有风掠过廊下。他走了很远的路回来,心情平和安稳。路的尽头,纸门忽然拉开,有光透出来,将所有的高草都照亮了——

柳生睁开眼睛,仁王坐在烛光里,支着下颏,似乎在打瞌睡。一刹那他以为梦还在延续。

仁王伸过手来,抓住了他的袖子。

 

end

16 Feb 2014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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