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幸未得名同竖子。”
自障纨扇过旗亭。
所有同人人物属于原作者。
 
 

[喻黄]若有人

*忙了一大阵子,回来继续码字。承蒙厚爱,感激不尽!

*架空小短篇,微灵异。小卢有一些戏份~


九月初的太阳毒辣未减,从空调公交车上下来,T恤很快贴到了背上。卢瀚文在小区门口张望片刻,满目浓荫,蝉声连绵,栅栏上攀爬的蔷薇花晒得发蔫,却不见房主短信里说的“鲜黄色的大遮阳伞”,只好拨通了电话。

出乎意料,那边是一位年轻男人的声音,语速也透着轻快:“你好你好,是来看房子的吧?什么,没看见遮阳伞?那么大一个带着物业名字的,你报一下方位……咳!我知道了,小区有南北两个门。行了,你别动啊,我马上过来。”

卢瀚文往树荫里挪了挪,抹一把脸上的汗。他之前在网上已经搜了几个租房信息,都不合适,这个租房子的广告还是误打误撞在研究生宿舍楼下看到的,贴在海报栏里,居然是一篇漂亮的手写正楷,下面均匀地竖写了几个电话,剪成整齐的条,颇有“古”风。

“可能是哪个退休老教授的房子吧,这个社区离学校才两站地,听说当年L大在那拿了一批房。”李远吸着酸奶,用文物鉴赏家的眼神看着那页广告,一拍卢瀚文的肩膀,顺手揉揉脑袋,“挺好的,一老一小,多和谐啊。”

卢瀚文镇定地甩了下头,一步上前,把几个电话纸条统统掳在手里:“好像还不错,先去看看再说。”

“你真打算租房啊?要我说就在我们寝室住呗,景熙他们就住对面,多方便啊。”在一个宿舍住了三年,大家都对年纪最小的卢瀚文很关照。

“还挺想试试一个人住的。再说你们屋不是四个人住满了吗?”

“有一个本地的,天天回家嘛。你不住我们也是堆东西。”李远扬手把酸奶盒子扔进垃圾桶,“要我说咱们学校也够黑的,出国交换一年回来居然不给宿舍,太对不起我们小卢这样的天才少年了……”

“得了得了。”卢瀚文怕他又要说起大一入学时的场景,赶紧拿出手机记电话。

“这么便宜可别有什么鬼,要不我跟你去一趟……哎呀!今下午自然辩证法点名。宋晓好像选的另一个班?让他陪你去?”

“他不是被导师差到八十里外的实验室撒肥料去了嘛。我自己去就行!”

“那公交卡你先拿着。”

 

也只一晃神的工夫,一个年轻人跑到了卢瀚文面前,上下打量一下:“你家大人呢?”

“就是我要租房啊。”卢瀚文奇怪地看着他,这位看起来和自己室友年纪也差不多,休闲装束,不唯脸长得不错,身材也挺好,像是常常运动的样子,这段路不近,也不见他跑得气喘吁吁。

卢瀚文已经做好了拿学生证和身份证的准备,年轻人却没多问,径自带他往单元楼走去。两人都很外向,一路边走边说,等上楼的时候,彼此已经算得上熟悉了。

名叫黄少天的年轻人打开房门,做了个请的手势:“请进,卢先生。”

老式的两室一厅,客厅里家具很少,却打扫得分外整洁,阳光一照简直可以用“熠熠生辉”来形容,不像是通常想象中单身汉的住所。

“真干净啊。”卢瀚文感叹。

“房东要求高,只好常收拾喽,地板都得一块块的擦,就差没抠起来了!”

“诶?你不是房东?”

“我是……‘二房东’。一个人住有点奢侈,分摊一下房租呗。”黄少天指指稍大一些的主卧,“我住那间。”

卢瀚文推开次卧的门,书架、桌椅、床铺、衣柜都是干干净净的木质原色,窗外树影摇曳,碧色入帘,平添清凉之感。他在房间里看了一圈,实在找不出什么不满意的。

卢瀚文走出房间,又看了看主卧,比客厅还要简朴,几乎可以用“家徒四壁”来形容,落地窗边铺了一张地铺。最显眼的还是窗边阳光最好的位置,摆了一大盆不知名的盆栽,非树非藤,枝干遒劲,翠叶披拂,像是颇有年岁。

“哇!那是什么树?”作为学生物的学生,卢瀚文的好奇心一下就起来了。

“我也叫不上名字。”黄少天笑笑,随手带上门,“种了很久啦。——怎么样?对房子还满意不?”

“挺满意的。——哎,我能给它拍张照不?我同学的导师现在是‘中华第一植物人’,可以给他看看,辨别一下种类!”

直到签妥了协议,付过了房租,卢瀚文这一愿望还是没有实现。

几天后,和李远、宋晓、徐景熙一起吃饭时,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了问房东的情况,因为帮忙搬家的时候并没有见到。

卢瀚文才发现自己也所知甚少。他先以为黄少天也是学生,后来发现似乎不是,确切地说,黄少天行踪无定,有时早出晚归,有时恰好相反,也不透露自己的职业。除了说自己的事,黄少天话还是挺多的,两人都在家时聊得颇为投机。

“哎,他该不会是个……那啥吧。”宋晓放下筷子,迎着另外三人疑惑的目光,“想啥呢你们?杀手啊!你看,他也长得帅。也带一盆植物。也和小孩住一起。虽然不是女孩。”(注:《这个杀手不太冷》)

“电影看多了吧!”众人异口同声。

徐景熙正色:“说真的,小卢,这人身份都不太明朗,他说自己是二房东,可你见过房东吗?”

卢瀚文摇了摇头。

“总觉得有点玄,还是注意点安全吧,不行就搬回学校来。”


这顿饭吃得挺晚,卢瀚文赶回住处的时候,已是皓月当空,映得天幕如海。

他打开门,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,有人站在落地窗前,凝视着窗外的月亮。

“黄少?”卢瀚文看背影有些像,又拿不准,试着招呼了一声。

那人回过头,是一位和黄少天年纪相仿的陌生青年,风仪端雅,笑容温和:“你好,是瀚文吧?我叫喻文州。”

“您是黄少的朋友?”卢瀚文还是第一次看到来找黄少天的人,也有些好奇,一边换鞋一边打量。

“我是……他的房东。”

还真是说曹操,曹操就到,未免太巧了些。卢瀚文往房门紧闭的主卧张望了一眼:“黄少没在?您是来收房租的吗?”

“嗯,我等一会儿。”

“要我帮忙打他电话不?”卢瀚文顺手从书包里摸出一瓶没开的饮料递过去,想想好像有点反客为主了,就放在茶几上。

“谢谢瀚文,我打过了,你早点休息吧。”喻文州笑了笑,和若春风。

卢瀚文回房间拿了洗漱的东西,再出来时,客厅里已是空无一人,那瓶饮料仍然放在茶几上。

“关门太轻了吧。”卢瀚文打着哈欠,走进卫生间。

空寂的月光,白茫茫漫上空旷的地面。


此时主卧的窗下,黄少天悄无声息地倚坐在简陋的地铺上,如同小憩。

月光映在他的脸上,青年英挺俊秀的脸庞竟已是有了一些变化。妖异美丽的赤黑两色斑纹从眼角蔓延到面颊下颏,耳形转为豹子双耳的形状,从头发里探出,唇角露出尖尖的獠牙。

他睁开眼睛,瞳孔明如熔金,如同水底燃烧的暗火,火中沉静的焰心。

门没有发出声音,亦没有开阖,喻文州却已无声地站在了他的面前。尽管方才在卢瀚文眼里仍是与寻常无异的装束,映在那双熔金一般的眼睛里的,却是广袖重衣,佩玉琳琅的君王,踏过千山万壑、冥冥风雨而至,踏过漫长的时光而至,如昔日一般向他珍而重之地俯身,执手欲相握。

拥有人豹糅合的面容的青年也伸过手去,指尖碰触的刹那,面前的人忽地消散不见。眼眸、笑容、衣袂……都如星光弥散,长风拂落。

只有散发着微茫光亮的尘埃在黄少天的指尖闪烁片刻,飘散到他身边那棵古异的植物上,叶片映出明净的光华,在墙壁上投下枝蔓纠葛的影子,一瞬之间,如有万籁齐鸣的飒飒山风掠过这间城市中的斗室,木叶萧萧,泉石磊磊,随即光华暗下去,又与平素无异。

手指攥拢,双臂环紧膝头,月光移过,青年的身躯已经完全变成了豹子的模样,从束缚的人类衣物中脱出,他是遍体云纹的赤豹,雄美的山林之主,此时却俯伏在种在盆中的植物下,叶片的影子映进暗金的眼睛。

一如许久、许久之前。

那时天地混沌初开,凡间的生灵与神仙的界限尚未分明;千里云梦大泽未曾干涸,沅湘之水还映着桂舟与飞龙的倒影;九嶷山的女巫以薜荔女萝妆点,祈求虚位已久的山鬼早日降临。那时群山之巅浮云漫漫,人间没有通向山巅的道路,溪涧白石,碧苔香草,小豹子自在地枕在树根上睡觉。

那是许久、许久之前。

那时小豹子已经能变成少年模样的人形,常常听他说话的树灵还没有实体的形貌,只是一团模糊的光亮,萦绕在枝叶间,或是轻轻盘旋在他的头顶。说不清是哪一个夜晚,小憩的豹子感到落在头顶的温暖似乎有了实体,少年的手指轻柔地抚过斑斓的皮毛。


卢瀚文再一次在家里遇到喻文州,仍然是一个满月的夜晚。

为了补上出国交换时落下的学分,他的大四生活还是挺忙的,有一门课还是晚上九点考完试,回到家又是清月如霜的时分。路上薄薄落了一层雪,印下不清晰的足迹。

喻文州正在厨房里烧水,很自然地请卢瀚文一起喝茶。平时这个厨房的功能基本也就停留在烧水上,干净得近乎清冷。

“您不会又是来催房租的吧?”卢瀚文端起茶盏吹了吹,试着尝了一口,“好烫!”

喻文州十指交叠支在颏下,含笑道:“少天没在,我随便坐会儿。”

“你们还挺熟。”卢瀚文摆弄着手机,“黄少干嘛不告诉您他不在家呢,每次来都扑空。”

喻文州笑了:“我也不忙,换个时间来就是了。”

两人又随意聊了一会,卢瀚文忽觉困意袭来,茶还没有喝完,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。

卧室的门悄悄打开,赤黑纹理的豹子踏着优雅的步伐走进客厅。窗外的城市依然不夜,车水马龙,窗内的安谧却如千年前的山林。

他绕着沙发转了转,熔金一样的眼睛里带着戏谑的光芒:“睡得可真够熟的。”

豹子熟练地衔住卢瀚文的衣领一甩,将他丢到自己背上,送回房间,出来时还不忘用尾巴卷住门把手关上门。

“文州你说,小卢真的完全想不起过去的事了吗?”

“对凡人的寿命来说,经历了几世几劫,没有记忆也很正常。”喻文州伸手抚摸豹子的头顶,豹子舒服地在他身边蹲坐下来,脑袋蹭在喻文州的膝头。

“可能只有我记得了。”黄少天低语,“你为我们所有的精魅挡下了天劫,魂魄都散了,好多年里连灵体的影子都看不见,如果不是借用一点小卢前世未曾消泯的灵力,‘四两拨千斤’作为引子,要凝成人形还要更久。”

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,仿佛又看到那个炼狱一般的夜晚,雷火焚尽山木,冰雪覆尽泉溪,一夜长于一劫。

“我已经好多了,少天,也多亏你。”喻文州轻轻挠着豹子耳朵,“能够凝成人形就方便了许多,我们也不能再和小卢住在一起,对凡人终究是不好的。”

“其实还挺想提醒他一下,怎么说上辈子也是九嶷山的文狸,连他的主君都记不得了,还要给你照相。”豹子又化身成面带斑纹的豹人青年模样,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枕在喻文州腿上,“等你完全恢复了,我们再回山里去?”

许久许久之前,九嶷山之山鬼——万千精魅的主君,坐在幽篁浓碧的溪畔,化为人形的豹子也如此时一般枕在他的膝头说话,指尖拨弄着漆黑长发,熔金眼眸里映着秀雅容颜。

轻捷踏在竹稍上的文狸乍然撞见,吓得踩了空,一头栽了下来。


学期终了,卢瀚文也接到了宿管中心有床位的通知,虽然只剩一个学期,他还是决定搬回去住。与黄少天简单地道了别,卢瀚文拖着行李出了门,转头又道:“再见到喻先生,帮我问候一下他。”

“放心吧小卢。”黄少天一笑,卢瀚文竟觉得那神情有些似曾相识。

春节过后,回到学校,卢瀚文收到了一封快递。打开来,里面是一张卡,还有一封短笺,注明退还了前几个月分摊的房租。

卢瀚文有些奇怪,赶回住了一学期的地方,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开。对门打开,一个阿姨探出头:“别敲了,这儿一直没人住。”

卢瀚文吃了一惊:“怎么会?我去年在这里住过。”

“小孩儿记错了吧,我每天都出来遛狗三趟,也没见过你。”

砰的一声,防盗门重重合上。卢瀚文默默地走到楼下,拉开楼道铁门,初春的阳光乍暖还寒,他又从衣袋里掏出短笺,展平重看。

纸上的字不知何时已经消弭不见,只有下方签在一起的两个名字仍然痕迹鲜明。

一点微亮的尘埃,轻飘飘地从纸面升起。


END

注:灵感来自屈原《九歌·山鬼》

若有人兮山之阿,被薜荔兮带女萝。既含睇兮又宜笑,子慕予兮善窈窕。 

乘赤豹兮从文狸,辛夷车兮结桂旗。被石兰兮带杜衡,折芳馨兮遗所思。 

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,路险难兮独后来。表独立兮山之上,云容容兮而在下。 

杳冥冥兮羌昼晦,东风飘兮神灵雨。留灵修兮憺忘归,岁既晏兮孰华予? 

采三秀兮於山间,石磊磊兮葛曼曼。怨公子兮怅忘归,君思我兮不得闲。 

山中人兮芳杜若,饮石泉兮廕松柏。君思我兮然疑作。 

雷填填兮雨冥冥,猨啾啾兮狖夜鸣。风飒飒兮木萧萧,思公子兮徒离忧。

15 Mar 2015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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